「媽媽真的很辛苦，她要照顧阿公，我們兄弟三個和爸爸都是男生，裡裡外外很多事都是她打理……」泰德說到這兒，盈眶的淚珠滾下來了。我心酸地凝視著他，他擦眼淚，我擤鼻涕，撥動的心弦就這樣應和著……

剛認識泰德是在國三升高一的銜接課程，我可以感覺到他不習慣靠近老師，也只側面打聽到他有個成績蠻好的雙胞胎弟弟。

暑假成長札記的其中一篇，他寫媽媽要他照顧中風的阿公，最後結語「為什麼聽話的人就沒有自由？」然後是怵目驚心的六個大字：自由！我要自由！

和他互動後我才知道，他所謂的自由，就是像他的雙胞胎弟弟，學校還沒開學，不用做功課，呼朋引伴，愛去哪裡玩就去，滑手機，打電動，媽媽管不動，只好隨他。但媽媽對泰德的要求就很多：手機不可以玩太久，想出去逛一逛常被阻止，因為媽媽不在時，他要負責照顧阿公。

「那你怎麼爭取自由？」
「我覺得就是不聽話，跟她抗爭，才有選擇的自由。」
「那你真的得到自由、快樂了嗎？是不是整個暑假心情都很不好？」他默然點點頭。
「媽媽一定也很難過，對不對？」他嘆了一口氣。
「那你弟弟怎麼會有這麼多你所謂的自由？爸爸都不管嗎？」
「我爸很寵弟弟。從小他功課都在半個小時內就做完，而且成績一直很好。我從小就注意力不足，媽媽陪著，常常寫到十一點多才能完成。」
「那你現在該做的都能自己完成，真的改善很多了。你媽陪你那麼多年，真了不起！」

或許因為泰德的情緒被接納與釐清，他上我的課很認真，段考考得還不錯，被推薦上A+的外國老師的課。

下學期開始，寒假期間的成長札記，還是可以看到泰德和父母間很多的撕裂傷。觀察幾天，我覺得他混亂的情緒還在延燒，所以和他一起整理思緒。他談到母親，談著談著，就落淚哽咽。

其實，泰德隱約知道母親的辛苦與功德，只是沒有把它具體化，變成前進的動力。這次談話之後，他的學習穩定認真多了，升高二的暑假，也主動幫忙母親。

泰德升高三時，弟弟已經輟學，成天沉迷在網咖中，父親對此很頭痛。此時的泰德已經知道，真正的自由是能擺脫煩惱的束縛。雖然他還不太清楚煩惱是什麼樣子，但他知道一旦心不能平靜，就要求救或者寫下來。

譬如他曾經問我：「考試時會莫名其妙很緊張，患得患失怎麼辦？」「你有非分之想，才會緊張。」他一頭霧水。我繼續說：「怕表現不好才會緊張，對不對？明明只有七十分的實力，卻希望有八、九十分的表現。如果你接受自己眼前就這樣，但繼續努力，沒有心理負擔，反而才有可能嚐到突破的喜悅。緊張時就告訴自己：『天下沒有無因之果，我不覬覦非分的果，認真耕耘比較重要。』這樣就能減弱這種情緒干擾。」

幾個月後，他從學測的考場回來，微笑地走到我身旁，壓抑著興奮的聲音說：「老師，我真的不緊張了耶！」我早就知道他練會了！他在前幾個月，多益^[註1]從前測的兩百多分，到正式考時的八百多分，除了用功之外，就是拿掉緊張的干擾。他聽話、照做，認真練習，最終取得了美好的成果。

其實對我來說，他也是我的好老師，因為我從他身上學到：情緒管理也可以這樣教！

註1：多益（Test of English for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國際溝通英語測驗），簡稱TOEIC）是針對英語非母語人士設計的英語能力測驗，測驗分數反映受測者在國際職場環境中與他人以英語溝通的熟稔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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